小学一年级时，母亲借来《高玉宝》，给我一字一句地通读，勾起我对文字的兴趣。第二年，母亲借来《艳阳天》和《金光大道》，她读一段，我读一段，两人交错着读完，我成了班里认字最多的学生。三年级，凡是母亲借来的长篇小说，我看完都能从头复述到结尾，让母亲觉得心血没有白费。

  小时候，我做了错事，母亲喜欢长篇大论。但我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，从哪一天开始，这种关系倒了过来，每当我发现母亲有一个错误观点，我便古今中外，天南海北，说得母亲哑口无言。

  有时候静下来，我会想，母亲怎么会甘处下风，容忍这种倒置呢？我是她曾为之换过尿布的儿子，曾站在她的手掌上咿呀学语！后来我才渐渐明白，天下的母亲都和父亲不一样，父亲被儿子超过，哪怕仅仅是身高上超过，多少都会萌生出一些忧虑，但母亲恰恰相反，她生孩子的唯一念头就是——要孩子超越自己——无论是容貌、身高还是智慧和事业。

  高中毕业了，我要报考上海复旦大学。我想，母亲一定清楚，实际上我只是想离开家，过自由的生活，这是那个年龄最通俗的想法。母亲一定是认真想过了，才决定不限制我，任鸟高飞。她说：“毕业后，你要是能留在上海，我们也就放心了。”

  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，我却发誓一定要考上北大，留在她身边。

  当我以高分考入北大中文系，当我再次以高分考进北大法学院做研究生时，我想最高兴的不是我自己，一定是我母亲。不是吗？母亲的理想有多高，儿子就会有多高；儿子的成就有多大，母亲的骄傲就有多大。       （阿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