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杜月笙晚年痛苦的疾病生涯中，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孟小冬的尽心服侍。孟小冬是京剧著名老生余叔岩的弟子，余派的优秀传人之一，人称“老生皇帝”。

  1927年，孟小冬与梅兰芳结婚，1931年离异。孟小冬一生坎坷，受过数不清的打击，“历尽沧桑”四字可以说是她一生的写照。她自杜月笙60岁那年进门，长日与茶炉药罐为伴，未曾有一日分享过杜月笙的富贵荣华。因此，杜月笙病越重，越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孟小冬的一片深情。

  孟小冬陪侍杜月笙到香港后，虽然在杜月笙面前强颜欢笑，但杜月笙仍看出她眉宇间常有忧悒之色。孟小冬在香港杜公馆是孤寂的、忧闷的，所有交际应酬、家务事项等都属于四夫人姚玉兰的职责范围。看护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杜月笙，成为落在她肩头的重担。

  在日常生活中，杜月笙对孟小冬总是礼敬爱慕，忍耐着自己的痛苦，跟她轻声细气地说话，聚精会神地交谈，平时称呼也跟自己的儿女一样，亲热地喊她“妈咪”。孟小冬想买什么，要吃什么，只要她略一透露，杜月笙便忙不迭地命人快办。于是，在外人看来，有时候几乎是杜月笙反过来照顾孟小冬了。

  杜月笙初到香港时，有意全家迁美定居。有一天，杜月笙在房里屈指细算，自己全家和追随他的顾嘉棠和万墨林两家迁美定居，一共需要办27张护照。当着房中众人，孟小冬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我跟着去，是算丫头呢，还是算女朋友呀？”一语方出，环室肃然。自此，杜月笙下定决心，要尽快与孟小冬成婚。

  两人形式上已是夫妻，如今杜月笙缠绵病榻，又正值全家避难香港，何必再大肆破费举办婚礼呢？反对者苦口劝阻。但是杜月笙置之不理，他决意在自己死前完成这一心愿，为孟小冬，也为自己。

  这个迟来的婚姻仪式，只是向世人宣告：作为女人的“冬皇”，在不惑之年，终于有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归宿。

  1951年8月2日，杜月笙的心腹陆京士被急召赴港。杜月笙这位流落异乡的“上海滩皇帝”的生命之旅快要走到尽头。

  从8月4日开始，杜月笙集中精力，一一安排他的后事。对于妻子、儿女、至亲好友，乃至服侍他的佣人，每一个人他都有所交代。

  杜月笙平生排忧解难，一言九鼎，唯独他自己的太太、子女众多，相处一个屋檐下，难免有锅勺相碰的时候。8月6日夜，是决定遗嘱、分配遗产的重要时刻，事关个人前途以及未来生活，因此不免有人担心，这一夜会有什么争执风波。然而当陆京士朗声宣读遗嘱稿，杜月笙略予修改就算认可时，杜月笙时在香港的三位夫人、四子三女，居然闷声不响毫无异议，一件大事就此风平浪静地解决。

  杜月笙从容不迫地说：“我只有一笔铜钿，留给家属做生活费用，这笔钱我是托宋子良先生保管的，数目是10万美金。因为宋子良先生代我用这笔钱买了股票，多少赚着一点，大概有11万美金。”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错愕，谁也没有想到，一辈子坐拥金山银海的杜月笙，此时手中居然只有11万美金。

  杜美霞（姚玉兰之女，过继给孟小冬）后来回忆说：“一共11万美金，太太们和儿女各分得一半，孟小冬得1万美金。我拿到4000美金，由于当时我尚未结婚，因此又多给了我10万港币。”

  在此前，杜月笙销毁了历年别人写给他的所有借据。他对子女说：“我不希望我死后你们到处要债。”

  8月10日，杜月笙神志清醒，在和陆京士交谈时，忽然伸手到枕头底下掏摸。随后，他摸出一个手巾包来，递到陆京士的手上说：“这里是7000美金。”杜月笙紧接着便交代：“你替我分一分。”陆京士忙问：“分给啥人呢？”杜月笙回答说：“说起来，只有妈咪最苦。再嘛，三楼也是手里没有铜钿的。”于是陆京士便顺从杜月笙的心意，将这7000美金分给孟小冬3000元，孙佩豪（三夫人）和杜维藩（杜月笙长子）各2000元，并告知杜月笙。

  8月16日下午4时50分，这位三十年如一日真正懂得孟小冬、爱惜孟小冬的昔日大佬，终于走完了漫长而艰苦的人生历程。

  孟小冬因亲友均在台湾，为避免孤寂，1967年便由香港转迁到台北定居，闭门静养，由绚烂归于平淡。1977年孟小冬去世，终年71岁。

  （摘自《文史博览·文史》2013年第5期）

　　孟小冬和杜月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