俗话说，物以类聚，人以群分。从张大千与余叔岩的交往来看，此言不虚。

  张大千是20世纪中国画坛最具传奇色彩的国画大家，无论是绘画、书法、篆刻、诗词，无所不通，特别在山水画方面卓有成就，被著名画家徐悲鸿誉为“五百年来一大千”。张大千兴趣广泛，台湾学者巴东先生对张大千有深入研究，他归纳张大千的重要嗜好除书画治艺外有三点：一听平（京）剧，二喜美食，三爱旅游。正因为张大千酷爱京剧艺术，才有了与余叔岩结缘的一段佳话。

  余叔岩，湖北罗田人，京剧表演艺术家，与杨小楼、梅兰芳在当时京剧界并称“三大贤”，又与马连良、高庆奎并称为京剧第三代的“老生三杰”。

  张大千初次会晤余叔岩是在1929年5月。当时，他为了生计到北京卖画，经友人介绍结识了京剧泰斗余叔岩。余叔岩喜与文人交往，气质儒雅，写一手好字，颇有诗书雅怀。两人一见如故，余叔岩认为张大千栖身长安客栈很不方便，于是盛情邀请他搬到自己家住，并说：“你画你的，我唱我的，一点也不碍事。”但张大千思忖良久，还是婉言谢绝了。因为他知道，自己要早睡早起，而余叔岩晚睡晚起，甚至半夜里还要练嗓子，两人生活习惯不同。虽然没一起居住，可他们常常一起吃饭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号称“北平第一名厨”的白永吉开的春花楼。而每一次去，两人不用点菜，全由白永吉张罗，每一次两人都吃得很尽兴。当时的北京流传这样一个说法：“唱不过余叔岩，画不过张大千，吃不过白永吉。”说的正是他们三人的绝活。朋友乐韵西为他们摄影留念，称“三绝图”：余叔岩手拿胡琴，自拉自唱；张大千站在中间，摆出挥笔绘画的样子；白永吉则手拿锅铲，作炒菜状。晚年时，张大千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曾戏谑道：“这哪里是啥子三绝图啊，简直就是出我们三个人的洋相。

  1934年9月，张大千以一幅与张善子合作的《丹山玉虎图》送给余叔岩。这幅画由张善子绘一只玉虎，张大千补丹山碧坡。全画色彩绚丽，大红大绿，颇为壮观。余叔岩得到此画，大喜过望，说：“比唱全本《四郎探母》还过瘾！”这张画余叔岩极为珍视，轻易不肯示人，只有在春节和他生日时才悬挂中堂，足见其珍贵。张大千自己也说，这画的确是与其兄合作的精品。余叔岩去世后，《丹山玉虎图》流入香港一收藏家之手，张大千曾借此画参加1972年旧金山“张大千四十年回顾展”。

  在张大千与余叔岩的交往历程中，流传一时的偷吃甜食的轶事甚为有趣。张大千患糖尿病，不得吃甜食，可是他又特别喜欢吃甜食。每次吃饭，他的夫人徐雯波坐在一旁，把他可以吃的菜夹在盘子里，让他没法子吃到甜食。一次，余叔岩邀请张大千吃饭，邀约梅兰芳等京剧名角作陪。人多，女宾客另坐一桌，徐雯波只好和张大千坐开了。席间上了一道甜羹，上面撒着桂花。张大千隔席问夫人：“这菜我能不能吃？”徐雯波是一个近视眼，没有看清楚，以为桂花是紫菜屑，就说：“可以吃。”张大千一吃，原来是甜羹，味道好极了，机会难得，赶紧又吃了几调羹。等到他夫人斯斯文文地吃时，才知道是甜食，赶忙叫他不要吃。张大千回答说：“我问了你才吃的！”其时，已经有半碗下肚了。余叔岩等人见此情状，皆捧腹大笑。

  后来，余叔岩因身体多病，要告别自己钟爱的戏曲舞台，准备演出《打棍出箱》一戏，特地通知了张大千。这时张大千远在西安，但好友余叔岩的告别演出他是一定要参加的。偏偏这时张学良索画，张大千答应以后再画，以免误了场。张学良觉得机不可失，坚持要画，答应画完后用自己的专机送大千看戏。没有办法，张大千只好从命，泼墨挥毫，一幅《华山山水图》顷刻而就。不料忙中出乱，在将画烘干时，不仅画被烧着了，还烧着了张大千的长髯，于是只得重新绘就一幅《华山山水图》。张学良认为比前一幅气势更为雄伟壮观，赞不绝口。所幸的是，张大千乘飞机按时赶回北京，不曾失约，以慰老友翘望之情。

  张大千与余叔岩惺惺相惜，一个是一代国手，一个是一代名伶，结下了深情厚谊，演绎了艺坛一段神交佳话。

  （摘自《晚报文萃·真情版》2013年第2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