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堕落。”我曾这么评价我的一位同学。当时，我和另一位同学顶风冒雪前往自习室，我们背着鼓鼓的书包，还捧着厚厚的字典。

  在文科院系，外语系的功课恐怕是比较难的。倒不是因为费脑子，而是需要天天练习。一个人的外语水平，不会在数日内迅速提升，相反，需要水滴石穿的努力。所谓考前突击，就我个人经验，不大可能发生在外语系。你总不能在几天之内记住上千个单词，并且熟练运用吧？还有，听力你怎么练？难道看一晚上美剧，就能考好听力吗？所以，在我们系里，大家普遍比较勤奋。当然，也有个别游手好闲的家伙，因此，就比较讨人嫌。而这个极品，就住在我旁边。

  我对他是相当不爽的，主要是担心他会影响到我，进而瓦解我在学业上高昂的斗志。他的宿舍总是大敞着门，每当我晚上去自习，都能看到他裹在被子里，面前堆着零食，懒洋洋地看电影。顺便说一下被子的事情。这个人卫生习惯不太好，大一的时候，还知道套上被套，到大二，就直接睡棉絮，最后到大四，棉絮也没有形状了，睡觉的时候，他就像蚕一样，包裹在一团棉花里。

  看到我出门，他总是笑容可掬地邀请一番。说实话，我的内心是相当挣扎的，一边是好看的电影，免费的零食，一边是枯燥无聊的课本。天哪，我差点就抵挡不住了。

  室外的冷空气很快让我清醒，想到自己差点浪费一晚上的大好青春，窝在他宿舍里看电影，我就非常愤恨。“哼，堕落。”

  说实话，尽管不少人对他有点成见，他聚拢人气的能力还是不错的。经常有人在他那儿聚众打牌，地下不知道多少个烟屁股，密密麻麻，像种的一样。整个房间烟雾缭绕，有害气体就顺着楼道飘进我的房间。我和室友找他理论，等回来时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。虽然两桌麻将都已客满，但在这位老兄的鼓动下，室友还是决定留下来当观察员。

  他的成绩凑凑合合。毕业之后，也顺利找到一份工作。在我看来，这完全是运气。

  毕业时，大家哭成一片，我倒不觉得伤感。因为我知道，想见的人，以后怎么都能见到，如果有人不想见的话，就可以当他蒸发了。很显然，他属于我不想见的人。但我没有料到还有一种见面叫邂逅。

  “我又要出国了。”他穿着体面，还是那样笑容可掬。跟他攀谈了几句，得知他要去中亚，参加一场商务谈判。这个消息让我暗暗心惊，晚上赶紧联系和他同一个公司的同学。

  “对呀。”同学验证了他的说法。

  “我们以前觉得他打麻将可以一两天不睡，人家现在加班也是一两天不睡。”同学告诉我他上班之后的情况，告诉我不要拿老眼光看人。

  他是做外贸的。虽然外语不太好，但因为能玩，为人又讨喜，所以他很快就赢得了一批客户，深得领导的赏识。又因为胆子大，什么条件都敢跟人家谈，有时候一笔生意很快就能谈成。就这样，他逐渐成为公司里吃得开的骨干。

  这倒提醒了我，以前他帮我从学校书店里借过一本书。书是要卖的，所以售货员怎么都不肯，我脸皮薄，就想放弃了，而他继续软磨硬泡，最终拿下。可见他的公关能力，还有，他对自己的同学还是很热心的。而且他不甚用功，最终也能毕业，说明他还是很聪明的。

  但在当时，我就很苛刻，喜欢用僵死的标准去评判我的同学。

  而今，在我看来是缺点的东西，都被他转换为优势。当然，他也改掉了一些真正的缺点，比如，从他的穿着上看，是比以前干净了很多，也讲究了很多。

  人总是要变的，既可以从勤奋变懒惰，也可以从懒惰变努力，他属于后者，或者说，他其实没怎么变，只不过当年的环境，没有给他施展的空间。

  （李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