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是我的读者 - 西部在线 - 三门峡日报社主办

对于我来说，写作是两个人的事情，是我和父亲共同的文学。父亲爱看书。由于看书耽搁了家务，常常要遭到母亲的指责。父亲原是“吃皇粮”的国办教师，1963年发扬风格，自愿下放做了村干部，在乡村的“小舞台”上风云大半生，什么实惠也没有得到，倒是保留了看书的嗜好。特别是父亲从人民公社回家务农，仍是利用饭前饭后的机会手不释卷，弄得菜炒糊了，或者去田里晚了，母亲发泄心中的愤懑，说得最多的就是：你看书有什么用？能顶饭吃还是能顶钱花？面对咄咄逼人的母亲，父亲哑了，目光里甚至有了几分黯然。父亲的书柜很小，却是我“作家梦”的产床。父亲爱看书，将来我要写书，给父亲看！我的梦破土发芽了。那是在初中三年级，我的一首小诗第一次变成了铅字。过了几天，一张绿色的汇款单“飞”到了我们家里。稿酬只有1块钱，朋友们看了都觉得好笑，1块钱，值得到镇上去取吗？父亲说，你们不去，我去。父亲赶了一个早，骑着自行车，走了几公里的顶风路，终于取回了那1块钱。父亲一进门就笑眯眯地说，邮局说没钱了，我说我这单子钱少，只有1块钱。人家说1块钱当然有了，还是第一次见到钱数这么少的汇款单。我就告诉他说，这是俺儿子的稿费。后来，人家在汇款单上盖了十几个章，才把这1块钱取出来。父亲挥舞着那1块钱，比得到几百块钱还要兴奋。后来，我每次发表了作品，都要把样刊拿给父亲看。听说我的小说要结集出版了，我每次回家，父亲第一句话就是催问我的书怎么样了。有一次我告诉父亲说，我的书下周就出来了，结果因为校对耽搁了几天。回到家时，父亲在等我。我一进门，他就问，你的书呢？我不好意思地笑笑。父亲像是生气了，嗫嚅着说，你先拿回一个样本也行啊。等我拿着我的小说集跨进家门时，父亲正在簸粮食。看到我手里的新书，喜悦的神色立即在脸上绽开。他站起身，像是受了惊吓一般，手一松，簸箕从手中滑落，“噗”的一下丢在了脚下。父亲双手连着在衣襟上搓了几下，然后接过我的书，进屋取出老花镜，坐在院子里，喊我母亲一起看。喜滋滋的，翻动书页的声音划破了阳光。临走，父亲用命令一样的口气说，你多带一些过来，亲朋好友来了，我送他们每人一本。 68岁的老父亲说这话的时候，分明有了几分自豪，仿佛年轻了许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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